我们是在那达慕大会头一天下午到达赛汗塔拉中心地带的,住进了名叫贝尔的板房贵宾接待站。
这大方的木板房通体绿色,四周的玻璃窗洁净明亮,草浪云影直扑眼底;屋里的地上什么也没铺,就是长得齐刷刷的矮草,松软且绿意浓浓,满屋都是野性的清香。
躺在床上休息,虽觉遥远而陌生,却有神思已归自然的惬意和舒适,心态便如闲云野鹤、明湖净水了。传说成吉思汗在征战中,曾被赛汗塔拉的景色所迷,夫人孛尔贴便决定在此住一夜,这木板房的地方就是当年御帐的旧址。这个没有经过考证的传说,也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夕阳如团新鲜的牛肉滴淌血色,大地旷古辽阔,草原落日的景象竟是这般壮丽。在暖盈盈的缕缕晚风里,我们随意走走看看。
为了参加一连三天的那达慕大会,各索木(乡)、嘎查(村)的家家户户都提前一天来了,这大草原的深处就出现一座新兴的“城”。宽广的赛马场这边是生活区,数百个浑圆洁白的蒙古包有序排列,宛若草海间亮闪闪的星座。
那边是贸易市场,各种形状的帐篷、活动板房,露天门市的商店、饭店、旅店、美发店、酒馆、茶坊、特产货摊,还有颇具现代色彩的游乐场、贸易中心等等,排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商业大街。
我们走进一家民族商店,见货架上有蒙古袍、羊皮袄、腰带、缨帽、蒙古刀、木碗、砖茶、马鞍、铁蹬、腾格尔的歌碟、齐·宝力高的录音带……那边走来手拎酒瓶的老汉,尽管醉得跌跌撞撞,还是笑呵呵地望着我,似乎在说:“大开眼界了吧?”民族商店的对面,几个头戴花帽、身着绿袍、脚穿皮靴的鄂温克姑娘正在搭货摊,她们来自大兴安岭,来出售她们亲手采集的猴头蘑、黑木耳、山蕨、毛榛、金针等山产品。
天黑了,夜色在奶茶的浓香里向四方蔓延,和风细细,草虫唧唧,茂盛的牧草中荡起淡淡的旋律,诡秘而又奇幻。戴蒙古帽的小伙子策马飞过,他嘴里喊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可那掠过草尖的马蹄声好像传达着什么信息。一群少年在花丛中演练射箭,那身腰也嘣嘣作响,仿佛过了这一夜他们就长高了长大了,草原上的萨日朗花也更灿烂了。
这时,蓝黑如洗的夜空中,挂起一颗颗星星,密密麻麻,闪闪烁烁,晶莹透亮,清朗柔润,令人油然而生一种幻觉或几许感怀,这只有赛汗塔拉才有的星星哟。月亮升高了,大如玉盘,静若处子,离我们很近很近,好像耸肩能碰、伸手可及。月色泼满了草原,整个赛汗塔拉像用一张纤尘不染的奶皮子包裹起来,奇异神幻,让人不忍移步,怕踩破美景圣光。一堆堆篝火点燃了,披彩喷红,光芒四射。这夜的篝火最重要,篝火愈旺,日子愈兴盛。青年男女开始跳篝火跳月亮跳爱情了,青春韵律、旋转的舞姿伴着张张笑脸一步步向前,使人感觉振奋、向上。
夜渐深,查干河上刮来几丝寒凉,直沁肌肤。可我们游兴未尽,便径直奔向草原长者、马头琴手额尔敦大叔的蒙古包。走到拴马桩前,我们按照蒙古人的礼节放慢了脚步,轻轻的,静静的。而那机灵的小蒙古狗,还是汪汪叫了几声,额尔敦大叔就迎了出来。他笑着说:“月亮花送来一股清香,我就知道贵宾临门了。”
我们围坐在额尔敦大叔和他老伴托雅的身旁,吃奶豆腐,喝奶茶,开心极了。托雅大婶笑开了一脸的皱纹,身子前倾着,挨近我们这些大草原以外的人。她打着手势说:“日子好了,有好茶喝,就有好脸看了。”额尔敦大叔兴奋地唱起祝酒歌,给我们每个人都斟上一碗马奶酒,我用无名指蘸酒弹了三下,又在自己的额头涂抹一番,然后一饮而尽。
此时,额尔敦大叔和托雅大婶都不可抑制了,喊来姑娘儿子,一起唱那首古老的民歌《祝福母亲》:你可知道,我来自遥远的地方,我为你带来大草原的花香,因为你哺育了我们,我们把祝福献给你,我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