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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源的山水 徽州映像

2011-3-18 21:35:57不详 佚名 【字体:

  三百年前,婺源的北岸村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是宅院深深,墙笔直且高,马头墙层层叠叠;各家都请来了手艺最棒的工匠,不遗余力地把整个院落都做成最顶级的工艺品,雕花人像……不计成本。如果是个雨天,打一把油布伞,走在青石板的街巷上,并不会溅上泥尘。那时的村子,面目如此整洁干净,高墙里面是最华丽的庭院。


  见彩虹桥的那一天是大晴天。那时还不知道这座桥叫做彩虹桥。

婺源的山水 徽州映像


  绝对惊艳。

  婺源的山水本来就够叫人惊叹了,青山翠树,又正好是春天,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野桃花,间或有农人牵了水牛走在山涧的小木桥上,光线沿山坡起伏变化,一切组合好像都经过了美学大师的手。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深山老林”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现在修了盘山公路,有人说当年就因为山路崎岖,日本人的铁路只造到休宁,国民党的军队也没进来,此地没有打过仗,花开花落,草青草黄,太阳从东面的山坡爬上来,从西边的山头落下去,年年月月日日如此。

  在几乎静止的画面中,红色木头的老桥跃出水面,极长一道,划在半空中。桥如其名,仿佛彩虹,当然那是太过诗情画意的、唯美的形容。因为这桥,让人看见了时间的寂寞和灿烂。

  时间,并没有静止。

  这是建于南宋朝的桥,据称是徽州最古老最长的廊桥,袭唐诗“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得名。木板的桥面,青石的桥墩,四墩五孔,桥墩间以木梁横架,木椽青瓦结顶,叫做廊,廊两侧修了长椅和栏靠;墩上都建有一座亭,里头设了圆的石桌石凳……所以,这桥又名廊亭桥。

  六亭、五廊高低错落,看上去颇有曲折,桥本来就很长,140 多米长,3米宽,算是大桥了。

  过桥似乎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踩在八百多年的老木头上,感觉脚底下传来的某种刹那,一下就分了神,不觉就坐了下来看风景,忘了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石头的桥墩好像船形,前端尖锐,后端饱满平整,俗称“燕嘴”,那是为了分解洪水的冲击力。眼下长满了萋萋芳草,招来不少游蜂嗡嗡地冲撞;桥下是此地的河,叫上街河,河岸上绵延的村庄,名唤清华镇。

  婺源今天属江西境内,从前亦在古徽州一府六县(宋徽宗时改歙州为徽州,辖歙县、黟县、休宁、绩溪、祁门和婺源)中,白墙黛瓦的山里人家,相承了徽州风气。清华古镇在唐开元年间,曾经是婺源县治,又是婺北向徽州府的交通要道,彼时街修五里,商业繁荣,人文兴旺。

  徽州人重风水,村子前有水,背后有山,就是好地方。水是重要的意象,村落的布局多以“水”展开。整个徽州都布满了河流,多是新安江的支流。《清史稿》称新安江一出歙县境内黄山;一出绩溪大嶂山;一出休宁率山;一出婺源县浙源……四水奔流,汇达歙浦,大小河道纵横流向徽州地区两百余公里。彩虹桥下的上街河亦是其中一条。

  水多桥多,桥于是成了解读徽州文明的重要元素。据民国《歙县志》记载,清末仅歙县一县,就存有大小桥梁四百多座。

  徽州的桥大体是两个极端,一种是最简单不过的“丁”字木桥,架一块木头供人走路罢了。另一种在桥上建亭,或是建廊,说是为了遮挡风雨,结果越修越复杂了,明明是座小桥,偏要摆上长凳石桌,可以品茶弈棋,称为桥屋,桥变成了某种公共行为的场所。后来才被建筑史学家刘敦桢先生命名为“廊桥”。

  彩虹桥在工艺上算极朴素的,廊亭的结构简单有序,木头的接榫大方粗略,全无雕琢,显见对工匠的要求不高。一旦有所损毁,随时随地可用最低的价钱,找到维修的人。正因此,桥才得以长远保存下来。

  徽州地区遗存的古廊桥尚有几十处。要说沧桑和华丽,记起来的是北岸棉溪河上的石头廊桥。北岸村里的人说不出桥的名字,就叫“廊桥”,看到外人就向桥一指,想也不想,让人以为北岸只有廊桥。

  查了书,书上说这桥叫北溪桥。

  北岸在歙县的南边,车行过来是有点穷乡僻壤的感觉,如果不看到河,不看到老徽州房子飞扬的马头墙的话。

  山路当中,就冒出了一段这样的墙,还有亮的小河。

  眼睛舒服起来,一问地名,说是“北岸”。

  北岸村。有北岸,但没有南岸。

  老远地从田埂边望过去,就看见那条河,后来知道叫做棉溪河。这里也是古徽州府的地盘。

  北岸的河虽然叫河,但其实没什么河的气象,北岸也不过是一个小村落。是过路人很容易错过的一个小村子。

  桥就立在小河上,石头的颜色显得肃穆,和河岸上活泼的村子颇不相衬,兀自寂寞着。桥是明万历年间造的,不算宏伟,但极精致。桥墩是三个半圆,据说在古石桥里是少见的样子。

  南面的门额上写了“乡贤星”,北边的是“廉庵旧址”。徽州人崇尚斯文,程朱理学的遗风甚盛,各个村里都可以碰到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口“之乎者也”,可背诵连篇的楹联,有的还写得一手好字。今天此地的青壮年几乎集体奔赴大都会去了,留在老建筑上的只字片语,像是失落的碎片,能够被看到就已经是运气了。

  廊内原来还设了佛龛,墙侧有石凳。东墙上有8个砌成梅花纹、龟纹样式的大方漏窗,西墙上是另外8个风洞窗,又是满月、花瓶、桂叶、葫芦之类的样子。阳光灿烂的好天气里,两边的窗子里倾泻下光影,就被裁剪成了各种形状。桥顿时就生动起来。

  刚刚过中午,整个村子在一个微醺的状态里。只听得桥下的水声从潺潺变得宏大。这桥和水,竟有了一天一地的感觉,令时间都疑惑起来。

  这是在徽州常常感到的,物是人非。好像是戏剧舞台上的一件布景,桃花水满,廊桥依旧,上桥下桥的人无数,生活频繁地换了戏码。

  石头的桥,木头的桥,以及河岸上的村子究竟都遗存下来。老房子就不见得有那样的幸运了。当年的深宅大院,是衣锦还乡的徽州人花了大手笔造的,在工艺上孜孜以求,现在即使不惜血本想要修缮,再找到手艺非凡的巧匠就难了,于是倒塌了,损毁了,一栋栋少去。

  此地的白墙、黛瓦、马头墙,房子的样子是旧式的徽派建筑,但细细看还不是经年历久的古代房子。

  喝了点儿酒,面庞红通通的一个农民从路的那头冒了出来。

  “要看老房子?走,我们家就是村里最老的老房子。”

  一帮人跟着这个咋咋呼呼的农民一脚深一脚浅地钻进了巷子。

  “你贵姓啊?”

  “姓吴,口天吴。”

  “吴什么?”

  “吴金龙。我们村全姓吴。”

  徽州地区的民俗文化历来世系清晰,家族制度严苛,同宗姓氏聚族而居,差不多算是近亲繁殖。北岸就是吴姓人的村子。听吴金龙说,河的对面还有一座吴氏宗祠。

  到了吴家门口,抬头,看见了一房子的朽木。

  这是一栋盖了二百多年的房子,门窗上的木雕褪了颜色、支离破落,仍依稀看得出原来精细的手工,房子里非常暗,门前只有天井里透进的一点白光,木头的潮湿迎面而来。这样的房子应该很久没有住人了,只用来堆放些农家物品,什么东西,在黯淡的光线里都成了黑的剪影。

  开始飘雨了,春天的雨冷冷的,站在笔直天光里的吴老汉嗓门很大,他说:“这房子只是第一进,后头还有更老的房子,是我家兄弟的。”  

  跟着他,绕到房子后头。仰望高墙里飞出的马头墙檐角,知道这前前后后的巨大院落,从前一定属于一个富甲一方的大户。

  从吴老汉的唠叨里知道,几百年来的吴家七代把这个大宅子分割剥离开,吴金龙住的前院造得晚,这一进是最早造的,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

  大门是残败的木门,锁上了,用力推却推不开,从木板的缝 隙往里看,只看见一院子的杂草丛生。

  不晓得去哪里转了一圈儿的吴老汉弄来钥匙,后头还跟着看热闹的村民。

  哐啷哐啷地打开柴门,就此掉进一个时间的黑洞。

  房间极黑,要过几分钟,才看得见顶上的木梁和在暗色中张开的木头的花朵,雕刻的手笔在那个年代是登峰造极的。屋子中间堆满了柴草,横七竖八地还躺了几把椅子,看样子,简单大方,明白确是明朝的式样。还有几扇门板,还不是很残破,现在也成了房子里垃圾堆的一部分。

  正唏嘘着,转到后一个天井,才真的惊艳。

  惨白的天光下,是一座绝美凄艳的庭院。

  木头,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些红,有的是彻底的黑,石头上爬满了青苔,水淋淋的瓦当显得异常清亮。院子里的每一个角度,每一个细节都是美丽绝伦的。贴近地面的排水孔都刻成精致的花样,门窗的线条极其漂亮,但落满了灰尘—全然的断壁颓垣景象,粘稠的灰尘好像已经积淀了300年,无法再抹去,成了附着在木头上的灵魂。

  300年前,北岸的村子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是宅院深深,墙笔直且高,马头墙层层叠叠;各家都请来了手艺最棒的工匠,不遗余力地把整个院落都做成最顶级的工艺品,雕花人像……不计成本。主人家的钱多花不完,要不是去了京城或江南贩盐贩茶,挣来的家财万贯;要不就是高中了榜眼探花,在外谋了一官半职,卸任以后荣归故里。如果也是个雨天,打一把油布伞,走在青石板的街巷上,并不会溅上泥尘。那时的村子,面目如此整洁干净,高墙里面是最华丽的庭院。

  明清两代,徽州社会可媲美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城镇,徽派建筑(民居)、徽剧、徽菜等等民众生活层面,对精致和享乐的需求是如此旺盛繁荣。

  “祖上以前做什么的具体不大清楚,但我知道后来是在上海搞造纸业的。知道不,就是开造纸厂的。我爷爷那一辈出了三个老板。”

  “我自己现在种茶叶,也卖,还管加工,烘干了以后才卖。” 吴金龙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喷着烟,蓝的工作衣泛起油腻的光。

  背后的院子已经是凋敝不堪的,也许许多年都没有人来人往了。“没有人的房子烂得很快。”吴金龙说。

  徽州地区的房子大多是木质结构,木头房子能够保存百年而不倒并不容易,六七百年以上的就算是奇迹了。人事变迁,房子是最坚持的旁观者。一旦连人都不在了,房子的精神也倒塌了,现在只有灰尘在支撑。

  也许是这样的残缺和倒塌的等待,给了这个房子最后的生命力,焕发出震撼人心的美。

  后来去了河那边的吴家祠堂,同样是残缺的。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的破坏,至今历历在目。门板上还糊着当年大鸣大放的报纸,那是徽州人的聪明,用来蒙混耳目,来保护报纸后面传世的木雕。柱头上的石狮子还在。石雕也是徽州的一绝,但头都被打破了,身首异处,断裂的地方似乎还在痛,可以想象当年敲打它的人,用了多么可怕的力量。

  徽州的宗族观念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是徽州人巨大的精神桎梏。站在吴家祠堂的中间,还能感觉得到高敞空间的盛气凌人。只是,现在住了些民工在此地躲避风雨,百无禁忌,巨大的石柱下晾起几件汗衫、短裤,更衬得偌大的祠堂空茫,苍凉起来。

  祠堂建于1826年,三间三进。中进梁柱粗硕宏大,据称是徽州之最,檐柱前有“黟县青”石栏,柱头刻有石狮,栏板上是六方西湖风景。后进寝殿前栏板上刻有七方“百鹿图”,群鹿隐现山林,姿态如生。

  吴氏祖先当年在杭州做生意,才在自家的宗祠里刻出心思所想的江南好风光。其实,徽州的木雕石雕所刻画的题材,除了多表现徽州的戏剧、生活风情,也跟徽商的生意经有关。

  徽州素有“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的俗谚。古时代的徽州人早年外出,前往江南一带经销茶、盐,挣足了钱,就回老家盖房子,把墙砌得很高,躲在里面过小日子。等到几代坐吃山空,才又开始背井离乡地轮回。

  这是后来徽商没落的原因。

  北岸村子也早就没落了,但在有着国宝级石雕的吴姓祠堂里,仍不禁感慨数百年前确实曾经盛极一时的一方文化。

  吴金龙一辈对此不感兴趣,他关心他山上的茶和地里的菜。菜是自己种,不用农药的。

  “老房子弄不清楚来历啦,坏掉就坏掉了,那房子也不值钱了,也不好住,光线不足,冬天潮湿,夏天热。”

  “我小时候都住老房子的,新房子是80年代造的。”

  他很乐意带人参观他的新房子,小女儿在一边玩儿。这个农民今年52岁,是家中独子,有三个妹妹;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去了苏州打工。

  村里的老房子不多,隔壁邻居家的三栋房子被台风毁得厉害,主人把房里的木雕卖了,1000块人民币。

  想起来路上看到一座完全倒塌的老房子,指给站在高墙中间的吴老头儿看:

  “那边的房子已经倒掉了。”

  “倒掉了,也是我家的。”他说,脸上映着天的光和雪白高墙的光。

  他是不知道的,这样的房子,是属于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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