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草原最美的季节,水草肥美的塞外,游戈的羊群象朵朵白云飘浮在碧绿的原野上,悠扬的牧歌此起彼伏。此时,诱人的"敖包相会民歌节"在草原上拉开了序幕。
提起敖包相会,人们会想起那首动听的歌曲:"十五的月亮升上在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
这首歌是建国初期的电影《草原上的人们》中的插曲,歌曲旋律优美,歌词动人,传唱五十年来,经久不衰,早已成为经曲之作。五十年代初,蒙古族青年作家玛拉沁夫的中篇小说《科尔沁草原上的人们》在《人民日报》发表后,立即在全国引起反响,长春电影制片厂决定将其改编为电影,遂派著名导演海默与作者玛拉沁夫、达木林共同改编剧本。一天,三个人在颐和园的湖边上一边品茶,一边研究剧本的情节。其中有一段抓特务的镜头,蒙蒋特务如何放火烧仓库,如何偷盗马匹越境逃跑,女主人公如何追特务……三个人正策划着,议论着,不料引起了服务员的怀疑,报告了公园保卫处,警察闻讯赶来,质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并要他们到派出所走一趟。
海默一看,知道他们误会了,忙掏出证件,解释说我们是拍电影的,正在研究一场抓特务的戏,警察一看,哈哈大笑,急忙道谦:"对不起,请原谅。"
《敖包相会》这首插曲,就是影片中女主人公萨仁高娃和未婚夫桑布在敖包前约会时唱的情歌。
敖包是用石块、泥土、柳条堆积而成的圆形建筑,通常建在山顶、隘口、湖畔、路边等显眼的地方。它是游牧民族供奉神物的象征,在内蒙古辽阔的草原上,经常能看到它的身影。古代游牧民族在广阔的草原上游牧,为了不迷失方向,走到哪里便在哪里放几块石头,作为标志,天长日久,石堆便越堆越大,并成为神圣的象征。后来敖包的规模逐渐扩大,形状也越来越讲究。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具有一定规模的敖包一般都建在圆坛上,环叠三层石台,基础宽广厚实,下大上小,犹如一座圆形的石塔。敖包顶部竖一高杆,杆端安有铁矛,矛锋四刃,分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铁矛下方承一铁盘,盘上缀有马鬃,作为垂缨,这就是敖包的顶饰——苏鲁德神物。苏鲁德是蒙古语,意为成吉思汗的长矛。
今年,我有幸参加了在巴音和硕草原举行的"敖包相会民歌节" 。节日期间,牧民们赶着牛群、羊群、骑着骏马从四面八方赶来。年轻的小伙子和漂亮的姑娘们骑着摩托车,甚至开着小轿车前来参加盛会。
盛大的祭敖包活动开始了,人们献上烤制的全羊、奶食品、炒米,然后举起银碗,向敖包敬献马奶酒。在草原献酒或敬酒时特别讲究。献酒时先要用无名指在酒杯里轻轻蘸一下,弹向天空,再蘸一下弹向大地,第三次将蘸过的手指在额头上抹一下,象征天、地和人心。为什么非要用无名指不可呢?据老年人说,五指中,姆指是用来摁虱子的,食指是用来拌炒米的(牧民吃炒米时习惯将炒米放在牛奶或奶油中,需要用手指搅拌一下),中指是孩童时代扣屁股眼的,小指是用来掏耳朵、鼻孔的,唯有无名指是最干净的,因此献酒敬酒时就要用这最干净的手指完成这一神圣的工作。
在悠扬的马头琴旋律中,民歌比赛开始了。长调牧歌、爬上调、蛮汉调、鄂尔多斯小调此起彼伏。男女老少纷纷登台亮相,一展歌喉。入夜,明月当空,人们围着敖包前的篝火载歌载舞,把比赛推向高潮。
民歌节还举行了盛大的赛马、赛驼、摔跤比赛。很多人都看过赛马和摔跤,而赛驼却是草原上独特的竞技项目,别具一格。驰名中外的骆驼之乡阿拉善盛产双峰白骆驼,那里有广阔的沙漠,全靠这些沙漠之舟运输货物。参加比赛的骆驼都是从驼群中选出的优良品种,体型上宽下窄,四肢发达,驼掌上肉垫厚实,脑袋尖,眼神灵活,耳朵耸立。这种骆驼动作灵活,反映敏捷。选择好赛驼后,要进行吊控,就是将它栓在木桩上,不吃不喝控它五至十天,将身上的赘肉和多余脂肪控下去,这样在比赛时才能取得好成绩。
激动人心的赛驼比赛开始了,只见一百多峰双峰白驼一字儿摆开,一声令下,骆驼们冲出起跑线,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去,身后溅起滚滚黄尘。骆驼奔跑的样子滑稽可笑,没有骏马奔腾时的优美姿势。它步幅迈得很大,频律较慢,摇摇摆摆,背上的驼峰左右甩动,给人一种满不在乎的感觉,然而速度却快得惊人,20公里的赛程,不到20分钟便到达终点。到达终点时,裁判们会迎上来,给冠军,亚军……的脖子上套上牌子,戴上红花。
此次民歌节上,我意外地遇到了珊丹其其格,她是呼和浩特内蒙古蒙文专科学院的学生,暑假期间回到故乡巴音和硕草原。她见到我又惊又喜,高兴地说:"陈老师,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外能遇到您。"我半开玩笑地说:"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她热情地邀我到她家去做客。
珊丹其其格的父亲叫巴图,是草原上有名的"阿都沁(牧马人)"她家的蒙古包扎在南草甸子平缓的山坡上,离民歌节会场有二三里路。她牵来两匹马,说,我们骑马回去。我说,我可骑不好,她说,到草原不骑马,就象到了海边不游泳一样,多没意思啊!说着便飞身上马。没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姑娘上马的姿势却十分潇洒利落,说话间马已在草原上奔驰起来,我不敢怠慢,急忙打马追了上去。
到了蒙古包前,她阿爸和额吉(妈妈)迎出来。我把马拴在木桩上,上前用简单的蒙语问好:"赛诺,赛诺!"这是前不久刚刚学会蒙语单词,意思是"您好,您好!"
主人把我邀进蒙古包,包内宽敞明亮,收拾得干干净净。让我惊奇的是包内不但有电视机、VCD,旁边还有一台打开的电脑。其其格告诉我,这是她从呼和浩特给阿爸买来的,利用暑假教阿爸和额吉上网用。
这时,芳香的奶茶端上来了,炒米、奶油、奶酪、卷肯摆满了一桌子。蒙古族是一个好客的民族,在草原,只要进了蒙古包,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受到热情的款待。我喝了一口奶茶,醇香鲜美比城里的奶茶纯正多了。它是由砖茶和鲜牛奶熬制而成,呈琥珀色。喝时往里面放些炒米,更是别有风味。草原牧民以牛羊肉为主食,喝奶茶可以帮助消化,增强体质。
不一会,热腾腾的手把肉也端了上来,一看就知道是现宰现煮的羊肉,肉质肥嫩,味道鲜美。手把肉是牧民的主要食物,烹制时把现宰的羊切成大块放到锅里煮,只加些许盐,不放任何佐料,以保持羊肉的原汁原味。煮的时间不能太长,水滚上几滚羊肉八成熟便要捞出来,这样肉质不老,吃起来又嫩又软,也好消化。牧民的讲究是,用刀切开,里面冒红血丝的方为上品。
内蒙古草原的羊肉没有膻味,因为这里有沙葱,紫花苜蓿等优质牧草,过去是进贡皇室的贡品。据说,北京著名的东来顺涮羊肉用的就是内蒙古草原的羊,别处的一慨不要。
其其格的父亲告诉我,现在草原实行退耕还林还草,草原生态逐步得到改善,牧民的生活富起来了。他家有500多只羊,200多头牛,年收入在10万元以上,家里有大卡车,小四轮,摩托车等交通运输工具。
我问他有多少匹马,因为我对马感兴趣。想不到他的回答使我大失所望。他说马不多,只有十来匹。我说怎么不多养些马呢?他说,现在是市场经济,马的销路不好。以前草原上有骑兵师,军队需要大量军马,现在呢,马已退出了军骑舞台。过去,草原产的蒙古马除充当军马外,内地农民也需要它,蒙古马具有耐力持久、适应性强、耐粗饲的特点,农民喜欢用来拉车、耕田。现在却用不着了,农民种田拉车全机械化了,马便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不过牧民们现在还少量地养一些马匹,为的是自己骑乘之需。
我说,不对呀,我在电视里常常看到草原上几百匹马飞驰狂奔、黄尘滚滚的场面呀,巴图先生笑着说,那都是导演坐在家里想出的花招,以欺骗内地观众,哗众取宠。去年也有人到我们这一带拍过这一类的电视,他们把几个浩特的马子集中起来,让马群在草原上奔驰。现实中却不是这样。你想几百匹马在草原狂奔乱跳,那对草场是多大的破坏呀,牧民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我问巴图:“草原上还有没有狼呀?”提起狼,巴图先生的话多了起来。他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草原上狼患成灾,草原上常有狼群出没,少则几十只,多则几百只。它们糟践性畜,甚至攻击人类。他们这里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只公狼深夜窜进羊圈里,一口气咬死200多只羊,其实它一只羊也吃不了,只是为了好玩。那时,牧民们每年都要组织打狼队,把年轻力壮的牧民集合起来,骑上快马,手执套马杆、马刀追杀狼群。巴图说,他曾被选为打狼队长,率领民兵一天内杀死过200多只狼,仅他一人就打死了12只狼还掏了6个小狼崽子。
八十年代以后,狼在草原上几乎绝迹了,牧人们再难看到狼的踪迹。狼没了,兔子、野鼠却多了起来,草原的生态遭到严重破坏。前几年,有关部门出台政策,狼被列为保护动物。最近,听说后山发现了狼,人们把这个消息当作稀罕事传播。据科学家说,狼是食物链上的一个重要环节,缺了它还不行呢?这叫什么来着?叫人与大自然和谐共处。
我正和巴图先生聊得起劲,旁边传来珊丹其其格不满的声音。她说,你们要和狼和谐共处,就不和我和谐共处吗?原来我们谈得热烈,冷落了珊丹姑娘。我连忙说,好好好,我们不谈狼了,怪吓人的,让珊丹给我们唱歌吧。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一轮明月从广阔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银色的月光象清凉的泉水在草地上流淌。巴图从蒙古包的哈那架上取下马头琴,轻轻调了一下琴弦,深沉、悠远的琴声便在夜色中荡漾开来。伴随着悠扬的琴声,珊丹唱了一曲古老的蒙古族民歌《森吉德玛》,她是用纯正的蒙古语唱的,那如泣如诉的爱情故事,震荡人心,优美沉郁的旋律传得很远很远。